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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4章 錄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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箱庭online的宿舍樓(安全屋)長年沈寂在灰蒙蒙的迷霧裏,室內采光本來就不怎麽好,再加上董天天是個習慣進屋就拉窗簾的主,以至於整個視頻看上去就像是劣質的愛情動作片。

338宿舍就在印桐他們宿舍的對面,房間布局都是鏡像的。走出玄關一側的衛生間便能打入宿舍內部,兩張床緊貼著面面相覷的兩面墻,一張正對著大門,一張正對著衣櫃,中間再夾張桌子,剛好能塞滿整個房間。

拍攝時間是7:30,也就是印桐給董天天發送好友申請的前幾分鐘。

視頻裏傳來關門的聲音。

董天天應該是剛從衛生間出來,手上還沾著些許模糊的水珠,大概是忘了鏡頭還開著,關門後一側身,畫面便被擋去了大半。光屏的拍攝視角調得很低,高度基本停在他手肘的位置,聚焦放棄了近距離的軀體選擇了遠處的人像,形成了一個恐怖電影常用的畫面布局。

室內很暗,透過細微的光線只能看見床邊有個頹靡的影子。他佝僂著腰,耷拉著腦袋,以一種類似胃痛的姿勢坐在床邊,看上去就像個年過半百的老人。

“夏澤興?”

董天天的聲音從光屏裏傳來,有些沙啞,帶著電子音效固有的失真。

長達五分鐘的視頻錄制期間,夏澤興始終一動不動地僵坐著。他的身體就像雨後草地裏發硬的石頭,被層層疊疊的濕氣固定在了床榻上。雜亂的頭發就像一坨幹草,糾纏著黏在他的頭皮深處。

董天天遲疑了一下,擡腿向床邊走去。

光屏沒有跟著他移動,依舊漂浮在玄關的位置,晦暗的光線裏可以看見他在夏澤興面前蹲了下來,仰著頭,伸手晃了晃室友的肩膀。

“餵,夏澤興,你這是醒了還是沒”

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!!!——”

他的聲音被驟然爆發的尖叫聲打斷。

僵直的室友突然瞠目尖叫著地倒在身後的床榻上,兩眼翻白渾身顫抖,猶如患上癔癥的病人般死命地摳挖著自己的脖頸。他的手上青筋暴起,脖子向後抻成一條直線,整個人就像一只被燙彎的蝦,反向折疊著發出淒冽的喊叫。

董天天被驚得一顫,而後幾乎在對方動作的一瞬間就跳上了床。他試圖將夏澤興的手從脖子上掰下來,用手奮力地掐著他手臂內側的麻筋,然而那對僵直到發白的利刃就像彈起的撲獸夾,配合著獵物的掙紮撕咬著他的脖頸。

他從來沒想過夏澤興居然有這麽大的力氣,理論上人類是不可能把自己掐死的,畢竟大腦在極度缺氧的狀態下會失去對手的控制能力,從而在昏厥狀態下打開一條生路。而夏澤興此刻的狀態根本與昏厥無異,他的指甲卻依舊死命地鑲嵌在皮肉裏,汙濁的血跡順著凹陷的半月牙傷口向外湧動,就像有什麽人控制著他,控制著他的手,掐著他的咽喉將他塞進地獄的通道裏。

什麽人要這麽做?他在副本裏究竟遭遇了什麽?

董天天抽下床頭衣架上掛著的領帶,捆著夏澤興的手腕邊拽邊喊著對方的名字。他沒有安祈和陳彥上手就幫人脫臼的超能力,以至於事發突然竟不知道該如何救人,腦海裏一片混亂全憑本能行動,將領帶捆上床頭後,壓著對方手掌內側的麻筋就向外掰。

然而夏澤興扣得太深太狠,指甲挖得皮肉一片鮮血淋漓。他就像個破了孔的氣球一樣發出嘶啞的悲鳴,仿佛下一秒就要挖破喉管魂歸西去。

就在這個時候,董天天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塊光屏。

“印桐(A3206)請求加您為好友。”

……

負責拍攝的光屏依舊停留在玄關,透過晦暗的光線,只能隱約看見董天天坐在一個人身上。

他沒有動,床上的人也不動了,無聲的靜默就像是被按下暫停的默片,只有左上角的錄制時間還在不斷的前行。

大約10秒後,董天天突然卸了力氣跪坐在床上。

鏡頭裏看不清他到底做了什麽,也看不清他此刻究竟是什麽表情。透過窗簾的晨光在他肩上留下了薄薄一層光沙,配合著清晰度不高的錄制畫面,看上去就像他下一秒會碎成灰塵一樣。

他似乎笑了一聲。

“我這會有點忙,”董天天背對著鏡頭,模糊的聲音透過光屏傳來,“我已經出來了,沒什麽大問題,夏澤興的狀態有點不太對,我等會再過去。”

而後音頻暫歇,鏡頭內陷入一片漆黑。

……

335宿舍內鴉雀無聲。

印桐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,陳彥低頭若有所思,連程明雀都嘟著嘴一副糾結的模樣,仿佛下一秒就能從漆黑的錄制界面上研究出什麽驚天密文。

董天天收了漂浮在半空中的虛擬光屏,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從錄像中回魂。他說:“這之後我把夏澤興稍微處理了一下就過來了,放心好了,他的生命力相當旺盛,一時半會還能繼續茁壯成長。”

陳彥偏過頭,挑眉問道:“他沒死?”

董天天聳聳肩露出一副無奈的表情:“不僅沒死,截止到我關門前,他甚至還睡得直打呼。”

“……你不怕他在你走後再來一次?”

“怕,可怕了,”董天天點頭,“所以我臨走之前把他拍醒了,確認他真的脫離了副本只是在睡覺後,才鎖了門過來和你們開會。”

……這心也是很大了。

印桐在筆記本上圈了幾個時間,像是還沒想明白什麽問題似的眉頭緊蹙。倒是程明雀盤腿坐在書桌上,支著腦袋沈思了半晌,先一步冒出了一句質疑。

“我怎麽覺得哪裏不太對?”

董天天嗤笑了一聲,他沒有正面回應這個問題,而是順著程明雀的語氣反問道:“哪不對?”

“說不上來,”程明雀抱著雙臂摩擦了兩下,抿著唇打了個哆嗦,“就是覺得瘆得慌。”

“讓你‘瘆得慌’的地方多了去了,夏澤興現在哆嗦一下我都‘瘆得慌’,所以你到底是哪裏‘瘆得慌’?”

程明雀撇嘴委屈道:“我也不知道,學長你不能欺負我腦子不好使。”

董天天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,敷衍地應句:“是嗎?”又擡頭看向印桐的方向,問道,“小印先生怎麽看?也‘瘆得慌’?”

被點了名的印桐擡頭看了他一眼,再瞅瞅委屈巴巴的程明雀,不知怎麽地背後一寒,隱約有一種誤入後花園的錯亂感。

他將畫了好幾個圈的本子遞給安祈,用筆尖指了指上面圈出的幾個時間。擡眼再看向董天天時就忍不住笑了一下,嘴上數落著:“你最近這養成的都是什麽毛病,有話不能好好說,還讓人費盡心思去猜?”

“我不是我沒有,”董天天翻了個白眼,“行行好吧你們,我當時在對面屋裏被嚇得快魂飛魄散,現在不來嚇嚇你們,我怕我良心不安。”

程明雀見縫插針地嚷了一句:“你有良心嗎?”被陳彥按著腦袋揉了揉,才忿忿不平地吐了吐舌頭。

印桐接過安祈遞回來的本子,視線在自家同居人漂亮的臉蛋上轉了一圈,心裏感慨著:果然還是家養的聽話,溫柔懂事還不添亂。

結果他看了還沒三秒鐘,就眼尖地瞧見安祈耳廓又有泛紅的趨勢,不由地將視線挪回筆記本上,在心裏的定義上打了個大大的標註。

【就是太容易害羞了。】

【以後要多註意培養一下。】

安祈不知道印桐心裏那些關於“養成”的彎彎繞繞,還以為自己的能力得到肯定了,心頭上小花一朵接著一朵亂放。他看看對面書桌上的程明雀,看看窗外灰蒙蒙的天空,端坐著左顧右盼了一圈楞是沒發散掉多餘的經歷,幹脆將飄忽忽的視線又黏回了印桐的唇瓣上。

他看著它們輕啟開合,看著它們吐出一個個柔軟的字音,他聽到印桐說:“董小天,你其實知道夏澤興為什麽會變成這樣。”

董天天笑了一聲:“我知道還來問你?”

印桐搖頭否認:“你知道,但是你不確定。”

“視頻拍攝的時間是7:30,那會你剛脫離游戲,整個人還處在副本傳送產生的暈眩裏。光屏的攝像角度不高,再加上距離一直停留在玄關,所以我們只能看見你走到夏澤興面前,蹲下,然後他突然犯病。”

“但我們其實看不見他當時究竟是什麽狀態。”

“那麽第一個問題:夏澤興為什麽會突然犯病?”

“你的敘述給了我們兩個思考方向,這兩個思考方向首先建立在夏澤興本人的狀態上,也就是‘他是否脫離副本’。按照常規思維來理解,夏澤興當時不受控制的異常狀態很可能是副本游戲的設計,也就是說他在副本裏遇到了什麽事,比如喪屍、游魂、怨鬼索命之類的,這些事造成的‘游戲效果’真實地反映在了他的身體上。”

“然而當我們拋開副本的思維框架,仔細思考視頻中‘夏澤興坐在床邊上’這個狀態,其實很難分辨出他是否已經脫離了副本,是否處在一個毫無意識的狀態。”

“也就是說,他可能是清醒的。”

“他清醒著,卻差點把自己掐死。並且力道大到‘指甲都鑲嵌在皮肉裏’,這在人類範疇上是做不到的”

“除非,當時控制他的並不是人。”

印桐擡起頭:“所以你才說自己‘被嚇得快魂飛魄散’,因為你意識到房間裏可能還有一個人。”

董天天忍不住笑了。

他卸了力氣,懶洋洋地靠回椅背裏,胳膊肘向後支在書桌上,眨著眼睛頗為天真地笑了笑。

“猜錯了,夏澤興那臭小子自殘的時候確實還在副本裏,他的智障行為都是游戲規則造成的,不存在被人控制這一說。”

“不過也不能算你全錯。”

董天天揚唇垂眸,驀地嘆了口氣。

“我確實發現了房間裏可能還有一個人,而且可能是個四五歲的,只有我胳膊肘那麽高的小朋友。”

“不然你猜,這個視頻是誰錄的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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